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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小打梅的故事

话说清朝道光(1767-1850)年间,苏州郊外一个叫山圹的小山村里,住着一对孪生兄弟,阿哥叫大虎,阿弟叫小虎。他们年幼时由于父母早亡,生活无依无靠、极度困苦。在一些村里人的帮助下,他们勤劳耕作,相依为命。遇上干活时,兄弟俩总是主动争做重的,多的,碰到有点好吃的,兄弟俩总要推让一番,这更使那些邻居们看了格外喜欢。

岁月的车轮一年年一月月地转动着,两个患难与共的孤儿成长为一对身体壮实的小伙子了。他们不但对农活能精耕细作,而且还学会采草药、觅兰花。每到春天,总要跟着一些兰农一起去无锡和苏州城里卖“落山兰”。虽然兄弟俩的收入在不断增加,但平日里仍习惯了过那省吃俭用的日子,便慢慢有了结余。打这时候起,就有人来提亲说媒。没过几年,兄弟俩先后便完婚成家,还造了新房子。

却说山村里的冬天,气温特别地冷,偏偏又下了几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可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清晨,红日从白皑皑的丛山间涌起,披着银装的小山村沉浸在一片祥和的节日气氛中。只隔堵墙的兄弟两家人,搬出张桌子和几盏凳子,在屋门前找个既避风又有阳光的地方,喝喝茶晒晒太阳,说些近的,道些远的却也十分惬意。

笑谈间,阿哥大虎就起昨夜里做了个梦:自己神游到一个云雾朦胧的山头上,在那里见到一位须发银白、腰缠钿褡的老者,慈祥地对他说:“你想发点财吗?让我告诉你,喏!东山那地方有宝”老人用手点点西临太湖的东山,继续说:“寻宝嘛要有耐心,得了宝更不可以贪心,要不然会落得个欢欢喜喜一场空!”说完,他便随即踏着一块白云飘然而去。阿弟小虎听着听着、忽闪闪睁着对大眼睛,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他告诉哥哥:昨晚上自己也做了个梦,所处的环境和所遇老者的形象,以及对自己所说的话,没有分毫相差.嗬!有这样的事?兄弟俩的心里都感到神妙.经商量:不妨去碰碰远气,反正上东山又不难,说不定真碰上只金元宝什么的,即使没找到宝,顺便挑担柴回来也好。

几天后,积雪消融,雾气缭绕着远近的峰峦,太阳露出来半个红脸,这是个好天气。早饭后,兄弟俩腰里各挂把柴刀,左肩搭上串粽子,右肩荷上根竹杠,他们顺着崎岖的山道来到了东山上。两个人猫着腰,两对眼睛全神贯注地左寻右找,生怕漏过那宝物似的。可是他们转来转去,足迹踏遍了东山头的各个旮旯,却始终未见宝物的影子。而红日却在他们的不知不觉中渐渐西沉了。这时,小虎有些泄气地说:“空佬佬的真没劲!早知这样,不如不来清爽。”大虎听了说:“还是抓紧时间砍担柴回去。这样总比空手回家好。”

这时候的兄弟俩,各自手里虽在砍柴,可心思仍念叨着得宝,他们都企盼那宝物会突然显现在自己的眼前。由于干活分心,忽然听得小虎“哎唷”一声叫,原来他的手背上被芦苇割了一刀。刹时间鲜血染红了手背,大虎三脚两步赶了过来一看这情景,赶忙解开自己的裤档撒尿,迅即抓起被小便湿软了的黄土糊在小虎手背的伤口处(注),然后再扯点苔藓捡张大的树叶子一压一包。说来实在偶然,就在大虎躬身拾树叶子的地方,他发现了矮树从中长有几株兰草,细长的花茎上露着两个深红色的花苞,犹如两个小鼓锤,那挺而硬的镰刀形叶子十分有神,看去实在有些不一般。小虎由于手受了点伤,又没有找到宝,心绪不好,便不耐烦地催大虎说:“快走!有啥好?能值什么钱?”但大虎还是利索地挖起来把它带走了。两人随即便匆匆挑着柴担从东山顺原路归家。到家后,大虎找了个破淘箩挖了些土,把这兰花种上后便去吃晚饭了。

却说冬天采兰,初春卖兰是苏浙一带山农祖辈传下来的习惯。过了正月十五,徐家兄弟俩各自准备了担春兰跟同村的几位兰农一起动身到苏州城里去卖“落山新花”。这淘箩里栽的兰花正值开放,芬芳异常,大虎也带去了放在兰摊前让大家看。

一天有位六十开外、戴副老花眼镜的教书先生经过这徐家兄弟的摊边。听一些买兰的人说,这老先生还是位苏州颇有名气的兰艺高手哩。老先生闻到一股清雅的兰香,两眼一下盯上了这淘箩里所植的兰花,便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一面细细察看特点,一面头头是道地讲给围在他身边那些认识他的人听:“这兰花的瓣形是短脚圆头、肩平而紧边。半硬捧、圆舌头、每花舌上均有两个鲜丽的红点,很是一致。细长的花茎,端整的花形……一定可卖好价钱?”“少则一二百,多则二三百。”老先生是说者无心不假掩饰。岂料兄弟俩一听完,便二话没说立刻争抢起这盆种在淘箩里的兰花来,大虎大着嗓门说:“这花是我发现的,是我挖来,跟你不搭界。”小虎咬紧着牙说:“没有我手上受伤,你会去找那里的树叶吗?…….”

俗话说:“二虎相争两败俱伤”。这兄弟俩先是你抢过来,我夺过去,紧接着从不休止的争吵发展到拳打脚踢,最后竟打得头破血流。那些来卖兰原同村人,左拉右劝,可这兄弟俩哪还听得进乡亲的忠告啊!一个是双眼圆瞪虎视眈眈,另一个是双唇紧闭额头绽出青筋。全然是一副争财哪顾手足之情的样子。

就在二老虎争斗得不可开交的当儿,苏州王知府的轿子恰好打这里经过,知府派了手下人去看了情况后,当即发令将肇事者带去府衙。

瞧这王知府还真有两下子。一升堂,他先听了两人各自申述的理由,即便握笔疾书了四句话:兰本山中草,烂贱用担挑;兄弟本同根,贪财施强暴。紧接着一拍惊堂木大声问:些许兰花小事何以兄弟之间要打得头破血流?他决心要治一治站在自己面前贪财忘义的两只老虎,即刻命手下人拿来一根扁担,先喝令大虎趴到一条长凳上,然后教小虎重重打大虎屁股十大板,这小虎听了,立即一捋袖子,举起扁担啪啪就打,直打得自己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心里头实在解恨,他正猜不透府老爷咋会帮自己治大虎的当儿,突然听得喝令自己趴到长凳上去。他一听知道情况不妙,但事到如今当然也只得乖乖儿遵命。这时王知府即令大虎狠打小虎的屁股十大板。这大虎摸了摸自己被打痛的屁股,心里怒火中烧,他想:刚才你把我往死里打时断然没有想到有我打你的时候,既然你无情,我也无义了,一报还一报。于是也抡起扁担嗨嗨一口气打完十大板。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哑巴吃了黄连一般,还来不及让他们细想,王知府又令小虎再打大虎十大板。这小虎有了前面的教训,顿时没了先前那股复仇的激情,他一面迟疑地拿起扁担一面肚里估算着:我若打重了,调过来你以重还重,如果这样没完没了相报,两个人都非死不可。虽然他仍打完了十大板,显然没有再敢用劲。这大虎也在思忖:如这样以牙还牙地打下去,倒霉的是咱兄弟俩,且不管是谁个错,从良心上说这是对不起爹娘的,但慑于府老爷已出了口,虽然还是打了十大板,但力度上却如同弹灰尘一般。

完了第二个回合,王知府又在喊第三拔开始。到这时候,兄弟俩都不想打了,他们仿佛看到头发花白,一生含辛茹苦的老母亲站在自己面前,羞愧得无地自容,泣不成声。王知府见此情景,故意大声嚷嚷:“打呀、打呀!”只见两只老虎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半响,小虎颤抖着声音说:“大人,我们是小打小闹玩玩的。”大虎也接着说:“是的、是的、小打小闹玩玩的。”

王知府看教训的差不多了,便严肃地站起来,宣读了开头所写四句话,然后当众宣布将这盆兰花送去苏州花窖代卖,所得之款由兄弟俩平分作治伤医病之用。说完,便退了堂。就在这徐家兄弟俩上公堂没几天,这盆兰花即被苏州一位姓金的兰艺者用一百银元购去养植,后来又根据当时流传的那个“小打小闹玩玩”的故事。给这兰花取名为“小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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